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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阳光明小心地将那张收据折好,和绒布一起放进贴身的衣袋里。

    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烙印了时代印记、充满了精打细算的生活智慧的国营商店:

    那讨价还价的人声,那旧家具的沉香,那呢大衣领口被反复翻看的细节,那柜台下红头文件的规定,还有老店员一丝不苟的白手套……

    这一切都构成了1969年尚海滩一角独特而真实的画卷。

    他转身,随着人流走出“淮海路国营信托商店”的大门。

    门外,淮海路上,阳光正好。

    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,筛下大片大片晃动的光斑,落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,也落在他左手腕那块崭新的旧表上。

    阳光明微微吸了一口气,初夏的空气带着梧桐树叶的清新和城市特有的烟火气。

    他轻轻按了按装着收据的衣袋,感受着手腕上那份沉甸甸的踏实。

    他迈开步子,挺直的背影融入了梧桐树影下的人流,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下午三点半的光景,弄堂里难得清静。

    上班的工人尚未归来,只有天井里哗哗的水流声,以及女人们压低的絮语,在午后慵懒的空气里浮动。

    阳光明提着装了新衬衣和皮鞋的网兜,步履轻快地走进弄堂。

    刚踏进天井,眼尖的陈阿婆便逮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哦哟!明明回来啦?”

    陈阿婆正佝偻在公用大水盆旁的小板凳上,搓洗着一件旧衣。

    她那看似浑浊的眼睛,瞬间聚焦在阳光明的手腕上,脸上纵横的沟壑舒展开来,漾着毫不掩饰的惊喜,“这只手表……新买的?亮晃晃的,老灵光嘛!”

    水声骤歇。

    水龙头旁,大嫂李桂花奋力拧着床单的手猛地顿住,腰杆一挺,两道灼灼目光立刻扫射过来。

    灶棚前择菜的冯师母蔺凤娇,也含笑侧目。

    就连角落里闷头搓洗的陈卫红,动作也停滞了,飞快地抬眼一瞥,那目光在阳光明手腕上蜻蜓点水般掠过,旋即又深深埋下头去,长长的睫毛如同帘幕,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波澜。

    “阿婆眼睛真尖!”阳光明笑着走近,手腕很自然地向上抬了抬,让那块七成新的魔都表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下,“哪能是新的,是旧的,我一位同学汰(换)下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旧表?”李桂花甩甩湿漉漉的手,凑近几步,眼睛几乎粘在表盘上,“旧表也嘎新嘎亮?你同学屋里厢钞票多嘛!”语气里是直白的惊叹与艳羡。

    “确实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顺着早备好的说辞,语气轻松自然,“他毕业直接进了区政府,屋里厢条件好,一高兴就买了块新表庆祝。这只旧表就不要了。

    今天中午,几个同学碰头吃饭,他晓得我寻到工作了,连块表也没,就讲便宜让给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几钿?”陈阿婆最关心的是实惠,青筋凸起的手在盆沿上停住。

    “三十五块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报出数字,清晰地看到李桂花眼中倏地燃起更亮的光。

    “他讲,不要我现在就给钱,等我拿了工资再慢慢还他好了。我想想,上班没表确实不方便,就收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三十五块?还是欠账?”

    李桂花啧啧连声,脸上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,“你这同学真是够义气!老价钿的东西,讲欠就欠。

    这只表看着就扎实,比阿拉屋里厢那只老闹钟准多了!”

    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,三十五块买这样一块体面光鲜的手表,简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。

    “是灵光。”冯师母温和地点头附和,语调带着知书达理的平和,“年轻人上班,有块表才方便。明明你运道不错,同学也帮忙。”

    阳光明适时提起网兜:“喏,顺带买了点行头。礼拜一报到,总不好太邋遢。”

    他拿出那件崭新的白色“的确良”半袖衬衣,又亮出那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牛皮鞋。

    “哦哟哟!的确良!”李桂花的眼睛几乎被那雪白晃花了,忍不住伸手,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硬挺爽滑的料子,“老清爽的!皮鞋也老挺括!这身行头穿起来,走出去活脱脱就是干部样子了!”

    陈阿婆眯起眼,笑得慈祥:“小囝是出息了,是该穿好点。皮鞋票老难弄的,你阿爸舍得给你,也是真心疼你。”

    “裤子呢?”李桂花追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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