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涩。

    他哭丧着脸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哭腔,几乎是用气声在耿炳文耳边哀嚎:“老耿啊!我的好哥哥!我……我他妈哪是担心那个怂包软蛋子孙会咋样啊!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!他死一百次都活该!”

    他猛地一抬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万分地扫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方向,又触电般飞快地低下头,声音压得更低,充满了绝望: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怕的是上头!怕的是上位!他……他现在怎么看我?怎么想我仇成?啊?那孽障干的事,诛九族都不够啊!我这颗脑袋……我这身皮……呜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那压抑不住的恐惧让他喉头哽咽,几乎要当场嚎出来。

    站在仇成斜后方的都督佥事瞿能,把仇成这失魂落魄、语无伦次的哀鸣听了个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他心头猛地一颤,一股同病相怜的寒意瞬间爬满脊背。

    是啊!耿炳文说得轻巧,可他们这些洪武勋贵,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上位打下的江山?哪个不是把身家性命、子孙富贵都系于龙椅上的那位一念之间?

    光幕里那个荒唐的仇鸾,是他仇成的后代,可谁敢保证,百年之后,自己家就不会出个混账玩意儿,捅出个天大的篓子,被这天幕无情地抖落出来,连累得洪武朝的祖宗跟着掉脑袋?

    瞿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感觉这奉天殿的金砖,今天格外冰凉刺骨。他偷偷抬眼,目光掠过一个个勋贵同僚紧绷的侧脸,最后,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兔死狐悲的恐惧,落在了龙椅的方向。

    那至高无上的宝座,此刻仿佛笼罩在一片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。

    ---

    奉天殿里静得可怕。只有光幕里模拟出的鞑靼骑兵呼啸而过的风声、百姓的哭喊声,还有那反复强调“京师戒严”的冰冷旁白,如同钝刀子割肉,一下下剐着洪武君臣的神经。

    勋贵班列里那点小小的骚动——仇成的瘫软、郭英的搀扶、耿炳文的拍肩、仇成带着哭腔的低语——就像平静湖面上投入的几颗石子,激起的涟漪虽被刻意压抑,却逃不过龙椅之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。

    朱元璋的身体微微前倾,一只手依旧搭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,另一只手的手指,却无意识地、缓慢地捻着腰间玉带上一个凸起的龙首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探针,先是扫过光幕上那支刺向通州的鞑靼箭头,那“京师戒严”四个血淋淋的大字让他的下颚线绷得像块生铁。

    然后,那目光沉沉地、缓缓地移了下来。

    没有雷霆震怒的咆哮,没有拍案而起的动作。可就是这种冰冷的、不带一丝情绪的审视,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人窒息。

    他先看到了被郭英架着、抖如筛糠、汗透重衣的仇成。仇成那副失魂落魄、面如死灰的绝望样子,清晰地映在老朱深不见底的瞳孔里。

    目光没有停留,继续移动。扫过试图安慰却显得笨拙无力的耿炳文那张沟壑纵横的脸,扫过瞿能那带着惊惧和躲闪的眼神,扫过徐达紧锁的眉头、汤和绷紧的嘴角、李文忠眼中压抑的怒火……每一个勋贵武将的表情,都被那双眼睛无声地捕捉、解析。

    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。

    武将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,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,汗毛都竖了起来。连刚才还因大同惨败和仇鸾卖国而愤怒叫骂的几个人,此刻也死死闭上了嘴,大气不敢喘。

    朱元璋的视线,最终又落回了那面巨大的光幕上。

    俺答的大营扎在通州孤山,距应天(南京)固然遥远,距这洪武朝的顺天(北京)呢?

    他搭在龙椅扶手上的那只手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,发出几声极其轻微、却让离得最近的朱标心头猛跳的“咔哒”声。

    朱标站在御阶旁,清晰地感受到父皇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寒意。

    那不是简单的愤怒,而是一种混合了杀意、算计和冰冷到极致的失望。他偷偷抬眼,只看到父皇线条冷硬的侧脸,和那微微眯起、寒光四射的眼眸。

    老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。

    仇鸾?贿赂?卖国?引狼入室?京师戒严?

    好啊,真是好得很!他老朱家打下来的江山,他亲手立下的规矩,到了后世,就被这些蛀虫、软蛋糟蹋成这副模样!

    一个靠贿赂上位的总兵,就敢拿国门安危做交易!那严嵩父子,又是些什么东西?!

    他的目光再次掠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勋贵们,尤其是那个几乎要瘫倒的仇成。

    儿孙?福祸?耿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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